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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师

    拜师

    /白云標

      凡学必有师承,所谓传道,授业,解惑者,故拜师求学是大事。至上世纪中叶以来因政治极左,此道遂废。但据我所知很多老前辈在教学时仍不保留,不自秘,凡有欲学者都倾囊相授,正所谓“铁肩担道义”。近些年拜师之风又起,前几年也参加过两次拜师仪式,大约总是碰头山响,箕居高坐,而后觥筹交错,妙语与村言杂糅,嫚舞与弦歌并作。又有集体拜师者,数十人重演着上述过程。后来听别人说这里面隐藏着很多内容,一句话,水太深。

      说说我的拜师经过。当我们提出拜师的请求时铎翁很高兴,提出不可行过去那种叩拜礼,只鞠躬即可。铎斋先生说时代变了,这种旧式拜师礼仪不合时宜,师徒相处贵在知心,互相尊重,与虚文礼节无关。学生寻找到一位老师不是易事,而老师找到一个真能传自己衣钵的学生也是难事,老人说:“尽心尽意的传授尚恐学生不能理解,何来保守自秘之说,外间所云教师总有自秘,不叩头入其门则不倾心相授者皆俗人妄语,如果有此类教授,不入其门可也。世人相处在一‘诚字,苟无‘诚,余可不问。”。拜师当天,我们恭恭敬敬地行过三鞠躬礼,先生在藤椅上侧身点首谦受,老夫人重新沏好香茶双手捧来,我们也三躬以答,老人家忙扶椅让我们落座,简单的仪式就此结束。我记得非常清楚,距今虽已五十余年,“自然庵”中的金银花香气似仍能嗅到。昔年二位老人的音容时常在梦中重现,以致呼唤而醒时枕畔犹湿。

      他经常向我谈及他的老师,由于那会年龄尚小,不了解历史只能依稀记得。

      铎斋先生共有两位老师。

      其一,即叶诗梦先生,叶诗梦名潜,字诗梦,又字赫夫,满族人。老姓为叶赫那拉,即慈禧太后一族,叶赫那拉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叶诗梦是他在入民国后满族人普遍改汉名时起的。晚清时他的名字叫佛尼音布,字鹤汀,俗呼佛六爷,“爷”是北京人的尊称,“六”据说是排行第六,我听铎翁讲到他老师时称佛六爷。《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中说:“佛好收字画、田黄,田白石章甚多,盖以此坐标榜之具尔”。往往相处得宜,佛脱手相赠者亦有之,铎翁处即有其所赠佳石,古玉不在少数,“文革”后期铎翁已垂暮,生活窘困,即嘱我卖与公家收购处美石数十方。佛六爷的父亲瑞麟是清末军机大臣、礼部尚书、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好书法故佛鹤汀亦工书。书宗帖学,二王一系,但也写的风流倜傥纯熟洒脱,我就在铎翁家见佛与铎翁合作的“兰花图”一轴,佛鹤汀作兰花,铎翁画花瓶,上有他题诗一段,写得极为洒脱出色,铎翁曾说佛君所摹旧贴,至人不能辩今古,可见功夫老到。此老不但笔墨超逸而且有古琴、拳击之好,送、所收古琴甚多,所藏名品如“昆山玉”、“九霄环佩”、“松入风”、“鸣玉”、“归凤”、“霹雳”六琴最知名,就中“九霄环佩”为唐代遗物,现在已定为盛唐古琴的标准器,并收藏于故宫博物院。他还编有琴谱《诗梦斋琴谱》,铎翁也曾谈及佛六爷游盘山时值暴雨,急寻避雨处,见一僧舍于是借宿。夜深洪水溢出山谷如崩,令人生畏,佛独居空室百无聊赖,烦闷异常度步室中忽见床下有物,依稀可辨,即拂去灰尘一看是一古琴,询之僧人云坏琴一,久不用弃之床下,向无人动。佛见琴疑是古物,急问僧要湿巾擦拭,见琴身蛇腹缎纹累累,甚高兴知遇美物矣,翻转看有“昆山玉”及周鲁封印鉴。佛喜不自胜,知是姻缘,求寺僧让之,寺僧见状认为废物留之无用,慨然与之,后佛君归,修好此琴弹试听声音确是琴中佳品,每向询问者道此事时,都认为是宿缘佳话。

      铎翁从佛鹤汀游己在民初,在他家铎翁看到有大量的竹刻艺术品,这些优秀的竹雕刻品几乎囊括了明清两代南方竹雕大家的精粹。这些竹刻精品引起了铎翁的极大兴趣,那时北方象北京这样的帝都都少有竹刻家,大都是攻坚治硬的牙、玉、金、铜、骨刻技艺。我问铎翁何以佛汀先生能有如此收藏,他说这可能与其父官广东时的搜罗有关,这应该是确论。清时广州是外贸口岸,尤其五口通商后国内大量物品集于广州,外国人看不懂中国的书画,但雕刻艺术品她们是能欣赏的,瑞麟当年外任两广总督,以他的地位搜罗玩物是很容易的。铎翁从中受到很多启发,成就了他日后的刻竹技艺,佛君尚有《诗梦斋诗文集》《诗梦斋日记》《医药杂录》等著述传世。入民国后鹤汀更改为叶潜字诗梦字赫伏,居友人张万明君云,到卢沟桥事变前暮年的诗梦先生只能以行医为计,不久卒,葬于岭南。不久前友人持诗梦墓照片见示,令人唏嘘世事沧桑,感叹中国才人落幕之凄怆苍楚。

      其二师承姚茫父先生。

      我曾问铎翁,已入诗梦先生之门,又何缘转姚茫父公,铎翁云:“转益多师本学人正路,所谓师长舍短之意也。古人求学未必终于一途,千里风霜万里泥塗,投访师友意在广学博识,寻求真理”。又问:“您对诗梦先生之书画作何概括”。他回答:“诗梦先生书法纯熟,作品风格流美看起来风流倜傥,如少年美艳,但略少金石气味与斧凿的沉着厚重。后见到茫父公之作气魄壮阔,笔力沉雄,提顿使转出入于帖学碑版之间,且既无丑怪恶札的江湖之气,亦无倔强刻板之风,故一见倾心,梦魂萦绕,后征得茫父先生同意投在门下。”又说:“茫父公闻名天下,学识淹博,掌文坛印柄数十年。”问:“您拜茫父公时以何礼节形式?”铎翁云:“那是尚讲旧礼,行传统礼节要为老师置靴、帽、袍、套,宴请当时文坛名宿,前辈作证到场。请老师上坐行三叩首礼,然后茫父先生自坐上下来请学生上坐,自己一揖到地,有愕然者询茫父,茫父曰教学相长,学生亦有老师可学之处则必学之,众人闻之叹服一代文儒之过人处,到场的有陈师曾、贺良朴、金北楼、王梦白等及名流老宿。”

      白铎斋先生原名振声,取“振家声还是读书”之意。拜茫父公后,茫父赐名“铎斋”盖“铎”者,大铃,古代宣布政教法令用,击“振”“铎”发警众之声,后铎斋先生即以此名行世,又赐号“鹤伊”,他以此号用至辞世前以示师恩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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