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涛

      用党性、官德、人品谱写对西藏人民的爱

　　记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原第一书记阴法唐将军

　　阴法唐：1922年出生，山东肥城人。1938年参加八路军。1950年，时任18军52师副政委的阴法唐随部接受了进军西藏的任务，当年10月率领主攻部队在兄弟部队配合下解放了西藏昌都。1951年和平解放西藏后，他先后任中共西藏江孜分工委书记兼西藏江孜军分区政委、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前进指挥部政委、西藏大军区政治部主任;1980年，他第二次进藏工作，出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成都军区副政委兼西藏军区第一政委、西藏自治区第三届政协主席，前后连续在西藏工作27年。他在主持西藏工作期间，成功抵制了民族分裂势力和极端宗教势力对西藏的渗透和破坏，维护了西藏的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捍卫了国家的领土完整。

　　初夏6月，我们如约来到阴书记位于二炮某干休所的家中采访，20多平米的客厅简朴而整洁，磨得见白的青灰色地砖、已见褪色的老式沙发、穿洗多年干净而整洁的衣着、儒雅可亲的笑容，一位和蔼的老人热情地招呼我们，若果不是秘书介绍，真不敢相信面前的长者就是曾率精锐部队、以少胜多，活捉过国民党上将宋希濂和印度准将达尔维的传奇将军——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原第一书记阴法唐。

　　走进客厅，西墙上方悬挂着毛主席、周总理、小平同志的照片。客厅南墙上挂着1963年毛主席接见对印反击战前线军事主官之一阴法唐的黑白相片，保家卫国、众志成城、金戈铁马、浴血征战、智勇无敌、为国立功，能够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这是老将军一生的荣耀。同样一幅阴书记的同乡好友、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创作的：“西南大隅障边陲，屹立高原仰北之。天意人心亲脉脉，一家兄弟永如斯。”悬挂于客厅北墙，这是人民心中阴书记公仆人生的真实写照。

　　书橱上，除了马列著作、党的文献，其余的都是有关西藏的书，《清代藏事奏牍》、《西藏研究》、唐卡、藏族工艺品，俨然就是个小型展厅。茶几上摆着苹果，老书记说是他亲自采摘的很甜，非要我们吃一个，那种真诚如同自家的长辈。

　　对西藏的爱源于共产党员对人民的爱

　　1950年初，阴法唐所率52师作为主攻部队在昌都会战中一举消灭西藏分裂势力的主力，达到了党中央毛主席所定的以战促和的目标。当时西藏是政教合一体制下僧侣贵族专政的封建农奴制社会，占总人口95%以上的农奴和奴隶服侍着不足总人口5%的官家、贵族和寺院上层僧侣“三大领主”;西藏地方法典明文规定：“农奴打死贵族要赔等身黄金，贵族打死农奴草绳一根。”。这种反动、黑暗、残酷、野蛮的制度严重阻碍了西藏经济社会的发展，广大劳苦大众生活极度贫困，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什么自由和人权!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52师奉命进入拉萨以东地区，当时进藏的道路可谓“难于上青天”，加上雪山的寒冷和恶略的生存环境，让很多内地人望而却步，但英勇的52师官兵遇山开路，遇水搭桥，面对刺骨的寒风、侵人心肺的雨雪，却做到了不进寺庙、不住民房，对藏族群众的经幡、经塔、神山、神树和一切宗教建筑、物品等均加以保护，不动群众一草一木。战士们饿了，几个人喝点雪水分碗炒面，忍饥挨饿也不向群众征一点粮，那时……那情……那景……那人……。部队的政工工作使战士的思想统一到：“宁愿饿断肠，不杀群众一只羊。”上来。一些战士就是因为残酷的生活环境而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可就这样，因为西藏分裂势力对共产党、解放军进行了魔鬼化宣传，群众一听说部队来了还是跑的踪影全无。为解决民族团结问题，8月份，阴法唐决定亲自和副师长陈子植率领一个访问团，包括工作队、文工队、电影队、医疗队、供给队，到拉萨东南沿尼泽河和雅鲁藏布江畔拜访群众，当时阴法唐面对空无一人的藏族居住区，命令部队文工队郑重其事地化好妆、敲锣打鼓地演节目。就这样，个别胆子大的先来了，站在周围看节目，他们发现解放军并不像西藏分裂势力宣传的‘共产党吃小孩，黄头发，绿眼睛，像鬼一样’，而是像邻居、像朋友、像亲人，就打消了顾虑。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群众慢慢地都回来了。于是，访问团就到群众家走访，拜访宗本(县长)、贵族、头人，医疗队还给穷苦农奴看病，帮助群众做事，真心和他们交朋友、做兄弟，很快就同藏族群众打成了一片，搞好了关系。阴法唐带领的访问团一鼓作气，历时一个多月，一共走了九个宗溪，即九个县。经过入乡问俗，体察民情，开展统战工作，宣传党的政策，加强和群众的联系这些工作，藏族群众了解了共产党和解放军，对解放军的态度也慢慢地转变过来：从害怕到不害怕，从对汉族隔阂很深到慢慢地消除隔阂，多数上中层人士还积极对部队进行支援，卖粮食给部队，解决部队的后勤保障问题。再到后来西藏发生自然灾害，52师战士舍生忘死的解救他们心中的阶级兄弟——那些被洪水围困和冲走的藏族农奴。这些被‘三大领主’及其差役视为草芥的农奴生命，被解放军战士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这是藏族历史上不曾有的。共产党、解放军想的是百万农奴和整个中华民族的利益，广大农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称解放军是亲人，是毛主席派来的‘菩萨兵’。”

　　我军进入拉萨时，街头的乞丐成群，病死、饿死、受领主折磨而死的不计其数。不少人都曾亲眼看见过：在拉萨街头人与狗抢食吃的悲人场景;抬眼皆是被挖去双眼双耳、砍断手脚膝盖骨的贫苦农奴;逃跑的农奴被抓住后，被投放入蝎子洞，其恐怖目不忍睹。解放劳苦大众是共产党人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和任务，这情、这景、这人间惨状深深刺痛了阴法唐的心，激起了他更大的阶级同情心和一定要解放他们的坚强决心。对西藏人民的深厚感情，从那一刻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著名诗人艾青曾写下过一段沁人心腑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谈到对西藏人民的爱，阴书记回忆道：“正是在我党我军边平叛边改革的过程中，百万农奴才得到解放，翻身成为国家主人。正是我们党和部队这些卓有成效的工作，才让广大饱受压迫剥削的差民、堆穷、奴隶，有了自己的土地、牲畜和其他财产，有了自己平等的政治权利，共同走上了社会主义的光明大道，开辟了西藏社会发展的新篇章。这爱写在党章里，你要仔细去品!”马克思曾说：“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1959年，美国作家安娜·路易丝·斯特朗来到西藏，在《西藏农奴站起来》一书中曾感慨道：“西藏人终于获得了自由”!西藏的解放、农奴制的废除、人民当家作主，由此成为世界废奴运动、人权运动最壮丽的诗篇，这是人类历史的华彩乐章!阴书记说：“共产党人更懂得一个社会是先进还是落后，一个制度是文明还是愚昧!

　　“没有铁路，西藏大富不起来”

　　关于青藏铁路，毛主席、周总理早在七十年代就决定修建，当时还计划修到国境修到加德满都，周总理曾经批示82年要修到拉萨。可铁路修到格尔木以后，铁道部、铁道兵领导发现从格尔木到拉萨1200公里路段，有永冻土的路段就占960公里，空气稀薄、施工困难、管理困难，还有其他困难。1978年铁道部、铁道兵写报告《关于进藏铁路的请示报告》，倾向先修建滇藏铁路，青藏缓修。小平同志很重视铁路建设，他看了这个报告，就挥笔写下了批示，滇藏线为好，青藏线放行，当时的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领导人华国锋、叶剑英等都先后圈阅同意。79年青藏铁路就下马了，桩子打到哪，就停在那。这以后阴法唐为了青藏铁路的建设，大声疾呼几十年间。大的呼吁十几次，小的呼吁不计其数，成为建设西藏和人民公仆为人民的佳话。

　　80年阴法唐主政西藏， 81年他就在中央工作会议上提出“没有铁路，西藏大富不起来”。万里同志当时也赞同地说：“没有铁路，西藏是富不起来的”， 很多中央首长和省的领导都赞同这一观点，胡耀邦同志也同意。耀邦同志曾对阴法唐说：“你写个报告给常委。这个事政治意义也很大。”他很关心这个事。包括怎么写耀邦同志都和阴法唐一起讨论，具体到建设上他说：“你们从里边往外边修，铁道兵从外边向里边修。”阴法唐说：“好好好。”阴法唐还在大会上作了青藏铁路的报告。报告中提到铁道部、铁道兵提出修滇藏铁路，后来考察也到拉萨了，那个难度也很大，青藏铁路1200公里，滇藏铁路要修1600公里，桥梁涵洞滇藏铁路占38%，也就是说要有500——600公里的桥梁涵洞，青藏铁路桥梁涵洞只占3.8%。后来阴法唐写的报告被送到小平同志手里，82年阴法唐向小平同志汇报西藏工作，在汇报过别的工作后，小平同志先问路的事。阴法唐当时还以为是说公路，要提高标准搞板油路，就回答：“快好了，明年好不了，后年一定好。”

　　小平同志加重语气用长音说：“不，铁路，西藏铁路走哪里。”

　　阴法唐明白了他是想修铁路，想了解实际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小平同志知道阴法唐知道中央和小平同志已批示走滇藏线，也知道阴法唐是实事求是敢讲真话的人。阴法唐坚定的说说：“还是走青藏线好。”

　　邓小平说：“不行”

　　阴法唐说：“怎么不行呀。”

　　“走青藏线，有个盐湖问题?”小平同志的这个想法阴法唐也知道。金日成同志来的时候，小平同志和金日成同志说：“我们国家个个省都有铁路了，就是西藏没有，没什么没有呢，就是有个盐湖问题。”这个通报阴法唐看过。

　　阴法唐马上就笑着用长音说：“盐湖过去了，修到了格尔木就等于盐湖过去了，格尔木机场下边也是盐湖，铁路已经抵昆仑山下了。”

　　“哦!”小平同志精神一震，问：”那还有什么问题?”

　　“永冻土的问题。”阴法唐沉吟了一下，“专家们说能解决，青藏公路下边就有永冻土。胡耀邦同志也和我说过：西北大铁路人家一样有永冻土。”

　　小平同志紧接着问：“还有什么问题。”

　　阴法唐说：“青藏铁路距离又近、又直、又平、桥梁涵洞又少，工程量又小，见效又快，多好的事。”一般没去过西藏的人不了解，绵延的唐古拉山脉海拔那么高，怎么又直、又平、桥梁涵洞又少，工程量又小?昆仑山从格尔木到拉萨海拔都在4000多米，快到拉萨向下，拉萨海拔3600米，相对高度落差不大。

　　“大概要花多少钱?”他最关心的仍然是国库钱的问题。

　　阴法唐回答道：“从格尔木到拉萨为1200多公里，原来预计需28个亿，现在加上物价上涨的因素，可能在三四十个亿。”

　　小平同志扳着指头算了算，说：“用不了这么多。”

　　“西藏群众迫切希望青藏铁路能够早日上马。”阴法唐不忘最后做小平同志的工作。

　　小平点了点头说：“还是青藏铁路好!”这样青藏铁路就定下来了。

　　以后还遇到了一些问题，青藏铁路没有上马。1994年7月15日，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召开前一周，胡锦涛和阴法唐到中南海向江泽民同志专题汇报西藏工作，阴法唐又提到了青藏铁路。七天以后在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上，江泽民同志指示：“青藏铁路西线工程抓紧进行!”。

　　斗转星移，阴书记最后一次写关于建议青藏铁路的报告是1999年，这时他作为中央“三讲”巡视组组长到河北，之后是办理“程维高问题”。繁忙的工作之余，阴书记在河北写完了草案。这份报告里有很多心怀青藏铁路的老西藏，包括铁道兵的老专家提供给了他详尽的专业资料，回京后阴书记稍加整理于2000年2月上交中央。江泽民总书记看后就指示铁道部考察，铁道部派了两次由副部长带队的工作组考察不同的方案。同年10月份阴书记建议参加中央会议上西南组的热地同志、郭金龙同志也提出青藏铁路的问题，江泽民总书记很重视西藏的建设，他同时指示铁道部部长傅志寰参加西藏组关于青藏铁路的讨论，铁道部傅志寰部长汇报了考察结果并表示支持建设。当年铁道部上报国务院，第二年国务院完成立项。这时又有不同的声音搅局，阴书记很气愤就给他们和他们主管的中央领导写信，说：“中央已经定，不要再出现杂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论，而影响中央的决心。”以后到铁道部开会谈青藏铁路的问题，阴书记就鼓励他们要快、要好的修到拉萨，还要继续往前修，并表示争取座第一班火车去拉萨，那时铁道部的同志还以为阴书记是在开玩笑，到底那时他已经是80岁的老人了。

　　2004年阴书记要考察铁路的建设，因为青藏公路和铁路平行和交叉的地方很多，坐汽车去可以看到第一手情况，这时他还不顾年事已高，坚持坐汽车去拉萨，这其中的艰辛和坚强的意志，去过和想去拉萨的人都能体会。到了拉萨，阴书记发现青藏铁路大的工程没有了。是否可以提前通车?阴书记没有武断，而是径直找到在一线的专家组成员，专家组成员报告确实没有大工程了，并回答只要领导批示肯定能提前通车，那一刻，阴法唐内心雀跃。回到北京后，12月16日阴书记马上提笔写了一个报告给曾培炎、温家宝和锦涛同志：“建议提前通车。”曾培炎同志很快就组织人讨论了阴法唐的报告，28号他批示同意并交给温家宝同志，温家宝同志29号批示同意交给锦涛同志，30号锦涛同志批示同意。本来计划2007年通车的青藏铁路，2006年提前一年通车。再后来阴书记还在呼吁继续向前修，修到日客则、林紫，2012年到日客则的铁路快修好了。

　　对于为了西藏的铁路几十年来倾注这么多的心血，想了这么多的办法，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呼吁?阴书记说：“没有铁路，西藏大富不起来。因为西藏人民需要它!”

　　2006年7月的第4天。也是青藏铁路通车的第4天。北京——拉萨，飞驰的T27次列车。一位老人，一位84岁的老书记，眼睛一直遥望着车窗外。

　　大爱无涯 爱的传递

　　西藏和平解放前，农奴给领主当牛做马，人身都没有自由，更没有学习文化的权力。当时江孜大贵族办有三四所私塾，学生来自三大领主，僧侣、贵族、官家和商贾，目标是培养他们的接班人和亲信。旧西藏没有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学校，适龄儿童入学率不足2%，文盲高达95%。这些阴法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阴法唐率部取得昌都会战的胜利后，就于1951参与筹建了西藏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小学——昌都小学。1953年阴法唐任江孜地委第一书记时又创办了江孜第一所公办小学(西藏第三所公办小学)。江孜小学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江孜地区创办的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小学，也是江孜地区有史以来第一次为广大农奴子女打开了学习大门的学校，它的诞生开始了新一代人的文化启蒙教育。这所小学传出的读书声，深深震撼和唤醒着这苍天厚土和古老民心，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飞向四面八方，播种传道，桃李天下。这所小学的简陋校门，走出了很多藏族领导干部和专家学者。在长长的名单中，有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列确，有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原总干事拉巴平措……这也使阴法唐和西藏教育结下了不解之缘。

　　1998年10月，阴法唐将军从二炮副政委岗位上离休后一直住北京二炮干休所，念念不忘西藏的教育。就在这一年，阴法唐以他们祖孙三代16万元的捐款作为启动资金，最初在江孜县一小设立了“阴法唐教育基金会”，奖励和资助教师学生。2006年基金会改名为“阴法唐西藏教育基金会”。这笔从一个并不富裕的三代之家倾囊起步的基金，一直被严格地用于奖励优秀教师和学生，以及资助家庭贫困的学生。而就是这绵薄之力，多年来吸引了社会各界对西藏文化教育事业的极大关注。基金会成立10多年来，捐助资金已近1000万元，赠物价值数百万元，资助范围也从最初的一所小学，延伸至昌都、拉萨、日喀则、阿里、那曲、林芝、山南等地市的11所小学和2所中学。受益的大中小学校和幼儿园20所，奖励资助教师学生达1000多人，有力地促进了西藏教育事业的发展。如今，全国有20多个省市建立起西藏中学或藏族学生班，支援西藏教育事业已成华夏共识。西藏自治区教育厅厅长宋和平介绍说：“目前，西藏已有近千余名师生获得阴法唐西藏教育基金会的奖励。其影响力已波及海内外，一些外籍华人和台湾同胞也积极向基金会捐款捐物，其作用远远超过了基金会本身。”

　　记者曾经问过阴书记，最惦记西藏什么?阴书记说：“前两年回老家山东，当得知泰安中学有14名来自西藏的学生时，我和李国柱同志(阴法唐夫人)当即前去看望，她用藏语和孩子们拉家常，交流对西藏拉萨刚刚发生的恐怖暴力事件的看法，引导他们明辨是非。我们还与孩子们一起唱起了颂扬民族团结的歌《一个妈妈的女儿》：‘太阳和月亮是一个妈妈的女儿，汉族和藏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他们的母亲是中国!'用汉语唱一遍，又用藏语唱一遍。”

　　阴书记说：“我最惦记：领土完整、西藏发展、人民幸福!”这就是阴法唐——一位让所有热爱西藏的人都敬重的老领导，一位质朴与学养兼备的人民公仆。